「谢谢!」我轻轻的拉了把椅子,从容不迫的坐在他身边。却看着架子上点
滴的药水,也许这个东西是对他的讽刺,不论你曾经掌握多少权力控制多少人的
命运拥有多少的金钱,你始终只是一个人,一个和别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病有痛的
人。他看了看我所注视的东西,深深呼了口气,扫视一下四周说:「你是第一个
来看望我的,而我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,否则这里就要变成茶馆了。」「想不到
我有此荣幸,你不会觉得我是为了名利而来的吧!」面对着现在的他,我也不想
再绕圈子说话。「我一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。」他望着我浅笑了一下,算是在他
黯然的神色中带来的唯一生气。「对不起,云总,我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有能耐,
而且我还没弄明白很多事情。」能洞识对方的思想及意图的只可能是因为对方没
刻意隐瞒,而面对着他,我只能寻根问底,这个时候好奇的心理压倒了理性。
「怎么会,你一直都做得很好,而且有很多事是我刻意为你安排的,你却没
有被压倒。」「是考验?还是训练!」所谓的聪明人说聪明话就是说什么话都只
说三分,没头没尾,理解起来费劲。只是习惯了,也就这样和他说下去。「都是。」
他望着我热切的眼神接着说:「很多人拥有急功近利的心态,但我知道你没
有,所以觉得你比较值得信赖。」「什么信赖?」我已经跟不上他的思路,而且
说话不问因果不说理由,听来费心神。他妈的以后找朋友要找些笨一点的,说话
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都说个清楚才行。「很多年轻人面对着我或者我大哥,不管
有意无意也会尽量巴结。而你的表现却让人觉得你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。我倒是
很想知道你家里的背景,让你有如此的从容的气魄和果断的处事风格。」他顿了
一下再放缓了些语气说:「我没有查过你的任何东西,大概只知道你家里是做外
资的生意,你也认识我大哥一家有好几年了。」我笑了笑说:「我只知道我有个
好父亲,大部分的都是跟他学的,别的都不重要了。」「英雄不问出身,而且你
有只靠自己来创建事业的志向,很了不起。」
「你太过奖了,我只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,而且我已经带走了父亲的一部
分经验,这也算是很重要的财富。」谦逊的话想不到也要多看几本书多学几句并
且要说得的冠冕堂皇,这种情况下是很必要的,尽管听起来很恶心。「回想我当
年也是一个人拼过来的,不过英雄不提当年勇,你也知道东建并不好混吧!呵呵
……」不知道是苦笑还是喘气反正笑得没什么力气,「你还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培
养你吗?」「我觉得在适当的时候你会说的,我也不问了。」嘿嘿,这是欲擒故
纵,但不知道对他有没有效。「的确还没到时候,迟些日子再让你知道吧!唔?
你来找我是什么要事?」唉,这招擒纵对同龄人立竿见影,对他竟然一点儿
效果也没有,看来对老头子得用真感情加眼泪。看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,只因现
在立场清晰,我也不需要隐瞒什么了,还是直接把自己了解分析的一切告诉他吧。
「冯总尽管不算个了不起的人,但他也不是很笨。」这是说得很委婉的话,
在我看来冯老总简直是笨到了家。我从他的硬盘里面知道了他们两人创业以来的
大部分‘事迹’,包括他们过去十几年内在制度法规不完善的时候的贿赂,豆腐
渣工程,偷漏税以及大量使用非国标的走私钢材等。综合分析得知,后来云老头
越来越精明,冯却越发害怕云对他的排挤,故意保留了不少的‘证据’作为自己
的护身符,以防备自己被挤掉的时候拉云下水。他笨的原因是因为他故意掌握一
些云老头的把柄,却不知道自己握一只老狼的尾巴是件愚蠢的事情,这样只会让
自己死得更快,更直接,更彻底。「你说的不像是真心话。」尽管他说得很缓,
却很有震憾力:「其实你和我说话也不用绕圈子了,我可以说是对你完全的信任。」
「我知道了你们以前的一些事,是从冯总的电脑上偷看的。」由于狡兔难免
有三个窝,要是把冯的电脑上的资料销毁只会打草惊蛇,并没实质性的用处,我
也不会去做这些没意义的事。
虽然我用的是淡淡的语气,但仍然让他有一丝的变色,然后再是叹了一口气
接着说:「这个世界没有哪个人是真正干净的。」我很明白他的心情也很理解这
句背后的含义,但我也不想说什么,因为不知道他的病情如何,所以我不想说错
话来刺激他,干脆问一些白痴的问题:「您最近身体还好么?」「我没事,你不
用太担心我,我没你想像中的那般脆弱。」看他面如死灰,但还是要逞强,我真
的不解,不过不想拆穿他。他望着我诚恳的眼神,最后还是融化下来说:「到时
候我会告诉你的。」「那你现在想怎么办?我是指冯总的事。」「你认为呢?」
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接着说:「反正都过了这么多年了,就算了吧,我也无心
再做什么事了!」「这个不像你,我以为你会……」我看了看他的表情,知道没
有说下去的必要。难道一个人要去赶尽杀绝之前会告诉你他将要去犯罪吗?」我
现在能做些什么?」既然不用问,那就来点实际的吧!「很难明白年轻的你为什
么不怕事?像我们这些怪圈里的东西,没几个人想沾。」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解还
是不信任,不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的确很必要。「这个世界没几个人是干净的来,
干净的去,既然不可避免,就去放胆的玩吧!」「好一个放胆的玩。」语气之中
没有任何轻挑的意味,而是一种酒逢知已的意思。「志强,其实我一直当你是个
老朋友,想不到我年近半百的人,唯一的知已会是你,哈,哈……」
笑声中带着急速气喘,但神色已经回复一些以往的自信。「是不是觉得我太
小了?算我斗胆说句话,我也一直当您是半个尊敬的长辈半个朋友。」「忘年之
交,哈哈!但是作为一个长辈,我不想你沾染那些东西。」他说的东西应该是指
他们的过去或者说是怎么除掉冯。「为什么?」「你很少会说这三个字。」他带
着欣赏的目光接着说:「我那个年代的事是迫不得已,现在既然自己差不多到了
人生尽头,我也不怕做下去,也不在乎多干一件事。但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,请
听我一言,现在做生意我希望你尽量干净,毕竟时代不一样了。」「谨受教。」
我也明白他的意思,道亦有道,现代人做事情已经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过份了,
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小打小闹或者玩些小阴谋。「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,作为一
个老头子我也得唠叨的再说一句,不管任何情况下也不要以犯罪的代价来达到目
的,明白吗?」「我明白了!」船无百年行,只有那样才可以留给自己后路,其
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清楚了。因为我口里英雄,心里是条不折不扣的狗熊,我很
怕死,而且怕得要命……「至于违背道德的问题,我觉得商人本来就没有道德可
言。」
他这句话是很对我胃口,这也是我们惺惺相惜的原因。突然间我嗅到浓厚的
消毒药气味覆盖下有一丝熟悉的香气,很熟悉的感觉,但却一时反应不过来,应
该是从门上的通风窗透进来的。但是太淡了,而且一闪而过,我并没有引起注意。
「这段时间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?」我改变了话题的方向,说是关心实则
还是为自己考虑,事实上我再也不愿意在那无聊的设计院呆下去了,古语说:斗
天斗地不斗人。我的想法是反过来了,对着一堆堆数据不闷死也会屈死。合适我
生存的路,应该是在狼虎的圈里打滚……我愿意我喜欢。
「我很想听听你对近来的看法。」带着期待的眼神问这个问题,也算是一种
考验,我就露一手吧。「近来有几个大型的工程,最大算是电视台综合楼,45
00万的工程,还有几个小工程公开招标。只是我不明白公司为什么放下手上的
东方广场,却去争一些建设项目?这个本来就不是东建的强项……」其实我不是
不明白,这应该是冯彪自己决策去争的。他的理由也很清晰,就是典型的大领导
作风。每个当权在位或者有身份的人(领导)每天想着的事情就是干一个经典的
事迹,也不管世人的眼光也不管是否可行更不会理会是不是劳民伤财。他也许是
因为被云老头压制了太久,自己也想干一番事业,却往往不自量。而且眼宽肚窄
的下场是两头不到岸,就算投了下来也做不了,下场是给业主赔款。「想不到以
前是谭拖累东建,现在竟然是冯。」他苦笑了一下。「这个不要紧,东建是投不
下来的,这个你放心得了。」「你为何这般肯定?」「当局者迷,如果你站在我
的角度应该比我更肯定。」「哦?」云老头疑惑了一下。「自从上次东方广场那
个项目之后,特别是六建将会拼杀一切的市场,不惜以本伤人。我们就算用任何
办法也不会投得半份差事,除非我们也不计成本,不过这个情况云总你是不会允
许发生的。而且我们也可以将计就计……」